最近几日,秦凉偶尔会有些莫名的心慌,仿佛一直提着心,总觉得有些魂不守舍,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酸胀感日益明显。季家出了这么大的事,季长风忙的整日见不着人影,秦凉也不想让他知道惹得他瞎担心了。

她每天几乎都是托着腮对着窗外发呆,北川的天仿佛受了这情绪的影响,一直暗暗沉沉,已经很久没出过太阳了。

这时,床头的手提电话骤响,秦凉懒懒扫了眼才接起,“妈,”

电话那头的梅文芳声音有些焦急,“凉凉,你有没有见过朗朗,他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,打他电话一直关机,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房东说他好几天没回去了。

秦凉举着电话的手微微一僵,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自从上次借了钱,秦凉就再也没见过他了,恍了恍神道:“也许他有什么事吧?妈,放心吧,朗朗那么大了能出什么事?”

梅文芳心里没底,直觉不对,秦朗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不懂事的,每个星期不管有事没事都会打个电话给她或者给秦南,从来不会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一点儿消息,梅文芳不敢深想:“妈妈知道你最近很忙,季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打扰你们,但是如果你有朗朗的消息,不管怎么样让他打个电话回家,我跟他爸都很担心他。”

秦凉连声应下,挂了电话就忙给秦朗打电话,“您好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隔着几个小时拨了几次,都是冷冰冰的女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,秦凉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,随手拿了件外套准备上秦朗家找他去。

她又托了仲乔去查,没一会儿就收到他电话:“你在哪儿?”

秦凉忙追问:“在北海街,怎么样?有秦朗消息没?”

仲乔顿了片刻,说:“有,你站在那儿别动,我过来接你。”

仲乔带着她穿过一片树林,隐隐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栋破破旧旧的小木屋,这里杂草丛生,人烟稀少,秦凉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仲乔。

突然,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,仲乔忙拉着她蹲下躲在草丛中,将她护在怀中,大掌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说:“你现在听我说,我派人查探过了,秦朗就在前面的小木屋里。”

秦凉杏目圆瞪,低低呜咽了两声。

仲乔刚想开口,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往那栋小木屋走去,他渐渐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微微发颤,直到季长风进入木屋,他才松开秦凉。

季长风很聪明,将四周的树木全部都砍平,一眼望过去,只有一栋独立的小木屋,根本没有藏身之处。

“凉凉,要不我们先回去,我再找人查一下,也许是在做什么项目。”

还不待秦凉答话,那边就传来一阵巨响,随后是秦朗几声压抑的低吟,隐隐可以听见,秦朗在小声的哀求。

秦凉站在外围,急红了眼,意图挣开他的禁锢往小木屋走去,仲乔拉不住,两人的身影彻底暴露,仲乔无奈,只得紧随上去。

行至门口,透过半开的小窗,秦凉可以看见季长风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,而秦朗则满头大汗地被两人按在地上。

“你还是杀了我吧!我难受我根本做不到!这里!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面目狰狞地说:“你开枪吧!”话音刚落,鲜血从他裂开的嘴角缓缓流下来,秦凉立在门口气的身子微微发颤。

而季长风只是笑,淡淡地笑,“杀了你?那我怎么跟你姐姐交代?”

秦朗只是冷笑:“你别演戏了,说的跟真的似的,你娶我姐不就是利用她来博取季延明的信任不是么?”

身旁的大汉又猛地踹了秦朗一脚,他此刻已整个人服服帖帖地躺在地上丝毫直不起身,季长风却只是装作惊讶地继续问:“噢?你说说看我怎么利用你姐博取季延明的信任了?”

秦朗的脸已经完全扭曲,却依旧一张一合地说着:“那么多家世显赫的大小姐你不娶,偏偏娶我姐,像你们这种无良奸商没有任何好处利益的事情会做么?谁都知道你在季家不受宠,要真找一位家世显赫的大小姐结婚,季家上下难保不会发现你的狼子野心。季延明又怎么会相信你肯辅助你哥哥掌管公司呢?而我们家家世平平,更给不了你什么帮助,这不正好向季延明证明了,你并没有跟你哥哥争夺家产的野心么?”

季长风脸色渐沉,“你还知道什么?”

秦朗却只是冷笑,“我知道不多,我只知道从头至尾,你一直在利用我们!”

“嘎吱”一声,木门被人重重地推开,秦朗抬头瞧着立在门口娇小的身躯,低喊了一声:“姐。”

季长风身子猛地一僵,直到那抹身影出现在秦朗面前,她沉着脸色大力去推压着秦朗的两彪形大汉,执意要拉起秦朗。

午后的阳光洒进来,光影斑驳,一个挺着肚子正跪在地上,一个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暗沉盯着地上的人。然而,还有一个,正立在门外,一身笔挺的西装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终究还是季长风先开了口,目光灼灼盯着那道娇俏的背影,话确实对那两名身形彪悍的大汉说的:“你们下去。”

终于,他还是起了身,秦凉没有回头,金黄色日光透过狭小的缝隙悄悄漏了进来。

许是蹲的太久,秦凉一起身便整个人往地上栽去,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,她凭着最后的意识去推搡着,张口就咬住他的手臂,季长风只微微皱了皱眉,却没有一丝动容。

过了一会儿,伏在地上的秦朗便整个人抽搐起来,慢慢朝季长风爬去,颤着双手去扯季长风的裤脚:“我难受……再给我一点……”

秦凉再次醒来的时候忙慌乱的去摸了摸肚子,摸到微微凸起才松了口气她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病房很暗,只开了一盏壁灯,秦凉一眼便扫到坐在床边的仲乔,她勉强挤出一个笑,“你没回去?”

仲乔神色有些尴尬,捏了捏她的鼻子道:“你这么大阵仗我哪还能走?”

秦凉勉强扯了扯嘴角,忙追问道:“秦朗呢?”

仲乔没说话。

秦凉心下一沉:“他究竟怎么了?”

隔了很久,仲乔才摇了摇头,“你先别急,秦朗没事。你体内有炎症,要好好休息别的事先别操心了。”秦凉没再开口,只是闭着眼侧过头去。

“凉凉,其实你不用太紧张秦朗,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,他终究还是要去面对这个社会,也许他会碰到挫折,也许他会犯下错误,但是这些不能你去帮他承担,要让他学会为自己承担。你不欠他的,别总是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。”

过了很久很久,秦凉才开口:“小时候,因为我害他得了自闭症,从小不敢接触人群,现在大了,却因为我整日受他姐夫的威胁,我怎么能不紧张?”

仲乔微微叹了口气:“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,根本就没人怪你,秦朗现在也好好的,是你自己想太多。”

秦凉没有说太多,只是觉得很累很累,眼皮越来越沉,呼吸渐渐均匀起来。

仲乔确定她睡着之后,冲着身后隔间里的人轻声开口:“找个时间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吧,就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。与其让她通过别人的口径得知还不如你自己跟她解释呢?”

隔间寂静无声,没有人回应,只余几缕袅袅的轻烟萦绕,过了良久,一道欣长的身影倚着门框淡淡开口:“这帐我大抵是赖不掉了,就让她这么恨着吧。”他的眸光深远又悠长,视线落在床上沉沉睡着的人上,目光柔和如同一潭湖水,继续说:“我不希望她情绪受到太大的波动,唔……秦朗得过自闭症?”

“嗯,凉凉小时候性子跟男孩子一样很贪玩,有一次她因为贪玩忘记了去接秦朗,秦朗坐在班里等到天黑都没等到秦凉,结果不小心被秦朗撞破女老师跟校长推推搡搡地进了办公室。秦朗那是还那么小,其实根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可人么终究是做贼心虚,女老师怕秦朗说出去,便处处刁难秦朗,经常把秦朗一个人叫到办公室体罚,身上处处都是伤口,秦朗哪敢反抗,更不敢跟家里人说。忍了半年多的折磨,便患上了自闭症。”仲乔扫了秦凉一眼,继续说:“她很内疚一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,这一背就是十几年。”

“我知道她有多倔强,自己认定事即使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,也难怪她对感情那么执着,对白墨的念念不忘。”季长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。

“北川有名的季公子竟然这么没自信?”仲乔打趣。

季长风竟也没有反驳,只是微微叹了口气:“仅仅只是面对她的时候……你看着她点,我忙完了再来看她。”

谁知,季长风这一忙便忙了大半个月,这期间,一次也没来过医院。大多都是仲乔在陪,他有时候是一个人来,有时候会带着一个女孩子来。

秦凉探究的扫了他们两眼,那女孩子害羞地低下头去,她便会意地笑笑,嘴角一咧,甜甜地叫:“仲嫂!”

女孩子更是不好意思起来,仲乔笑着劝:“行了,再欺负你嫂子,我可不带她来看你了。”“别!我错了!”秦凉忙讨好的赔笑,“不过,说认真的,我说仲乔哥,你什么时候迎娶我嫂嫂过门啊?仲妈妈该催你了吧?”

仲乔伸手将女孩子往自己怀里一揽,说:“正月办婚礼,伴娘你是赶不上了,到时候给你一张贵宾席坐票好了。”秦凉笑的前俯后仰,高兴地连连点头:“行,嫂子以后可要多担待点,这家伙以后要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,就来找我,保准帮你揍的他满地找牙!”

仿佛一切又都回去了,一连几天下来,秦凉都乐呵呵的,仿佛没事人一样,只是偶尔会问问秦朗怎么不来看她,大多时候也都是躺着睡觉。

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季长风,仿佛这个人就从她的生命里抹去一般,不留一丝痕迹。

偶尔看电视的时候会从新闻里看到关于环城集团的消息,偶尔会看见他出入于各大高级场所她也只是默默地换了台。

后来,连电视都看不了了,她彻底与外界隔离,再也看不见那些闹心的东西。

慕夏来看她的时候,她正坐在床沿发呆,柔和细腻的女声娓娓传来:“想什么那么入神?”秦凉猛然回头,恹恹答道:“这北川,怕是要变天了。”慕夏笑了笑,接道:“嗯,前几天就一直灰蒙蒙的,说是要下雨了,一直都没下,估摸着明天要下了。”

秦凉扑哧一笑:“大老远跑来看我,合着跟我讨论天气来的?”

“听说你前几天动了胎气,奕霖公事缠身来不了,我做嫂嫂的代奕霖来看看你。”

秦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“得了吧,夏夏,咱俩说话能别这么官腔么?”这下轮到慕夏噗嗤笑出声:“抱歉,帮季奕霖打官腔打惯了。”

宽敞明亮的病房里两人相视一笑,秦凉是真觉得世事弄人,那边俩兄弟斗的你死我活,这边妯娌还融洽的坐在一起嘘寒问暖。

其实这几天,来看她的除了仲乔和他女朋友,就没谁来过了,想也知道,是季长风下了命令将她软禁了,慕夏能出现在这里倒是很令她惊奇。

“家里没人知道你住院的事,爷爷出殡那天你没出现,婆婆有些不高兴,我们才知道你在这里。他下令不准任何人来看你,若不是我跟踪仲乔,怎么也找不到这里。”

秦凉微微一愣,“爷爷下葬了?”

慕夏点点头一一道来:“葬礼办的很低调。外面发生了很多事,加上之前质检的事情,环城的股票大跌,许多合作商纷纷要求撤资,有的更是直接追上门要债,银行那边的周转资金单子签不下来。还有就是你们家那位最近跟中海的千金走的很近。”

“中海集团?”秦凉皱了皱眉。

慕夏点点头,“听说还为了那大小姐办了个什么写生大赛,昨晚上还一起庆祝来着。我来只是要提醒你一句,凡事不为自己考虑还是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。”

秦凉微微一怔,喃喃重复着,过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,“中海董事长是不是叫陈晋河?”

慕夏点点头,“好像是,你还知道中海?”

秦凉浅浅一笑,“嗯,知道一点。”

她这才恍然大悟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季长风等这一天应该等很久了吧,美其名曰带她去香山看山楂树,究竟是幽会还是跟陈晋河在密谋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。

秦凉扯了扯嘴角,“你今天来找我不是想说这些吧?”

慕夏微微颔首,浅浅的笑意爬上嘴角,“我怀孕了。”

秦凉愣了愣,笑道:“恭喜啊。”

“我想打掉。”

秦凉大吃一惊:“为什么?”

“我跟他没有感情,孩子生下来也是遭罪。”慕夏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
“你怎么知道他对你也没感情?”HP之沉默是金

“感情的事还用说的太明白?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”慕夏嘲讽的勾了勾嘴角:“算了,别说了,我已经预约了下周三做手术,但是如果被他知道了一切都不好办了,你会帮我的对不对?”

冬日天黑的特别早,还不到五点,却已是暗沉沉一片,慕夏回到家时季奕霖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,她勉强扯起一个浅笑:“你回来了?”

见他半天不答话,慕夏耸了耸肩准备回房,才刚迈开步子,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磁性黯哑的声音:“看过弟妹了?”

慕夏点点头,轻描淡写地说:“你吃了没?在家里吃点?”

他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,优雅地翘着脚想了一会儿才回答:“晚上有应酬。”

“嗯,您自便。”慕夏点点头,转身进了卧房,似乎想起什么似的,回头说了句:“哦对了,我已经把东西都搬到隔壁房间了,你房间钥匙我放在床头柜上了。”

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,黑黢黢的双眸微微一缩,紧抿的唇角没有意思弧度,冷声开口:“怎么?”

慕夏蹙眉解释:“不太方便。”季奕霖不再开口,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埋下头去,慕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,直到进了卧室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
季奕霖阴沉着脸再也看不进一个字,索性扔了文件夹拿起深灰色的手工毛呢外套径自出了门。

季奕霖跟季长风一样身材很好,标准的衣架子穿衣服偏向英伦风,大抵都是衬衫西装再加一件做工精致的意大利纯手工毛呢外套。

门外传来一声重重地关门声,慕夏忙走到阳台看了眼楼下的情况,果然,一辆黑色的宾利车缓缓驶出。

她迅速拿起床边的手机手脚利落地换了张卡,拨出:“他出去了。”

而那头,烟雾缭绕的包厢,低音靡靡,季奕霖坐在沙发的正中间,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,来人竟是坤叔。

“少爷。”

季奕霖微微颔首,“坤叔,辛苦了。”

周坤只摇了摇头没说话,季奕霖淡淡开口:“有批货直接被退了回来,你这几天安排一下。”

“运到哪里?”

“南阅江,到了九港将货车停在后巷,第二天会有人来开走。”

“是。”

季奕霖罢了罢手,“我弟弟那边有什么动静?”

周坤想了想,“听说最近跟中海的大小姐走的很近。”

“中海?”

周坤点头。

“去查下老底。”黑眸微眯如同午夜缱绻醒来的豹子。

很快到了周三,慕夏是吃过午饭后才过来,秦凉一连追问了好几遍,“真的想好了?不再考虑一下?”

慕夏却只淡淡地点点头,“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下来看见他爸爸妈妈整日里横眉对冷眼,连话都说不上两句”秦凉微微叹息一声:“安排好了么?”

慕夏淡笑着点了点头,“恩,等会我假装陪你进去做产检,里面有个小门,我已经打点过了,不会有人察觉的,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。”

秦凉点点头,想这样也好,至少心还是自由的,不然多了一个孩子总归是多了一个牵绊。可是她自己呢?她跟季长风呢,她不可能被他关一辈子。

过了一会儿,护士小姐走了过来:“秦小姐,这边请。”

两人互视一眼,起身跟了上去。

手术室内已经有医生在等候了,慕夏走过去在床上躺下,颤着手开始脱衣服,眉目俊朗的医生声音清朗地又问了一遍:“决定好了么?”

慕夏点点头,目光坚定地望着他:“嗯,既然是我主动来找你们就不会再反悔了。”

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手术台上拿了一个小小的仪器递给她:“这是监听器,上次教过你,你找个机会按到他手机里。”

她几乎是颤着手接过的,“是,严警官。”

严警官神情冷峻,“有情况用那只手机打电话给我,都有录音的,到时候检控的时候都是我们的证据,记住了么?”

慕夏几乎是红着眼应声的,严警官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:“自己注意安全。”

慕夏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,秦凉急忙上去馋住,“稍微忍一下,别叫人看出来。”慕夏只在病房呆了一会儿就准备起身回去了,秦凉忙摁住:“要不要再休息一下?”

慕夏罢了罢手,“不用,我得早点回去,不能让他起疑。”

慕夏走后,秦凉呆坐了一会儿,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,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,一会儿又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,突然冲着门外的人叫道:“我要见季长风,让他马上滚过来见我!”

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,磕巴道:“季先生…现在不方便。”

秦凉冷笑一声:“我要他马上滚过来见我!”

两人手足无措,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正巧这时,护士端了晚饭过来,秦凉冷哼一声,直接反锁了房门。那两人认命地拨了季长风的电话:“季先生,诶,是这样的,今天夫人吵着要见你,您看…”

电话那头的季长风只淡淡恩了声,“现在没时间。”

那两人听着他充满寒意的声音微微一抖,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句:“可夫人什么都不肯吃…”

话音未落,季长风已经挂了电话。

那人灰着脸挂了电话,举着电话冲另一人说,“挂了,男人心海底针啊!以前这么宠他老婆,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他最近跟中海的千金走的近啊。”

另一个只是啧啧叹声:“行了,管好自己的嘴,老板的事我们少议论。”

一连几天,秦凉几乎是滴水未沾,房门锁得牢牢的仿佛里面从来没人住过。

此时,门外响起一道熟悉而又低沉的男音:“开门。”拍门声越来越急促,不是秦凉不想开,而是她根本就没力气开,她现在连意识都是模糊的。

“嘭”房门被人大力撞开,秦凉连看一眼都觉得累,索性闭着眼没动。那个好几天没出现的男人有些愣住,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死气沉沉,他足足在门口立了好久,喉头干涩不敢发出一丝声响,怕吵醒她又怕吵不醒她。

门口的保镖也被震住了,喉头打颤着说:“季先生…这…”

季长风完全只作未闻,终于,低低沉沉说了句:“我来了,你不是要见我么?”

良久,那边终于有了回应:“离婚吧。”

季长风黢黑的双眸猛地紧缩,不由攥紧了拳头。不等他回应,秦凉就清清淡淡地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:“肚子这么大了,打掉怪可惜的,过几个月等他生下来,你就抱走吧,老爷子刚去世,顺便给家里冲冲喜。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律师去拟了,房产现金什么的你看着给吧。我有些累了,没事的话以后也不用来了,这边用不着这么多人,我不会走的,我会待到把孩子生下来为止。”

清清淡淡的几句话就似乎把所有的事情撇的一清二楚,季长风依旧还是刚刚的姿势站在门口,只是他的脸色早已由铁青转黑了,秦凉更没发现,他一点点收紧的双拳,只听他沉着脸开口:“别闹,我最近很忙,等过一阵子再来看你。”

秦凉转过头,眸光平无波,只是喃喃重复着:“噢,过一阵子……一阵子是多久啊?你总得给我个日期吧,总不能让我这么漫长的等下去呀,离婚的事如果你有空的话还是早点先办掉吧……”声音渐渐轻了下去,气若游丝。

“嘭!”季长风冷不丁踹翻了眼前的凳子,胸膛剧烈起伏着,不管她有没有听见,只冷冷地说:“今天的话我当做没听见过,往后若再让我听见离婚这两个字……”他顿了顿,阴沉沉的病房伴着他森冷的声音:“别让我亲自动手收拾你!”

随后转头叮嘱身后的邹铭:“从明天开始,这层楼不许任何人上来,多派几个人在门口守着。秦凉,我告诉你,我儿子要是有什么闪失,我就让秦朗给它陪葬!”

秦凉前面的话听得模模糊糊的,最后一句话倒是听清楚了,缓缓睁开眼瞧他,不紧不慢地说:“大不了我再给秦朗陪葬吧。”

季长风只是勾了勾唇角,双手插入口袋,潇洒地倚在门上耸了耸肩说:“那我会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。”

秦凉一愣,旋即破口大骂:“神经病!你他妈就是一个神经病!”

脱口而出的脏话教季长风黑了脸,平日里秦凉很少会骂脏话的,只有真的逼急了才会说这些字眼,本就气上头了,此刻已是气的不行,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掐死她,只抛下一句“看好她”就迈着急促的步伐离开了。

车子停在病房的楼下。夜色虽美,却渗着点丝丝凉意,季长风坐在车里一支一支抽着烟,眼见着一根又快到了头,邹铭默默又替他点了一支,随后扫了眼眼前的建筑物,说:“这楼里,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埋了多少暗线,除了您自个儿,就没人知道了,也只有夫人能让你这么煞费苦心,大动干戈……”

季长风一手扶在方向盘上,一手慵懒地搭在车窗外,慢慢吸了口,侧睨了邹铭一眼,“有话就说。”

邹铭低下头,只轻声说:“没什么,就是好奇您究竟喜欢夫人什么……”

邹铭原本没指望季长风能回答他,却没想到,他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,摇了摇头:“如果我知道,我还用这样?她要离婚她就离,世上女人千千万万,我大可以找到人替代她。比她漂亮的不少,比她能干的不少,比她聪明的也不少,可我这一生似乎只能遇见这么一个刚刚好的她。”

“您想要女人还会没有?排着队送上门的比比皆是。”

“可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喜欢我的人,还是喜欢我的身份地位或者说是钱?”

“那您又怎么知道夫人不是喜欢你的身份地位或者钱?”

季长风却扯了扯嘴角,没再开口,邹铭识趣地没再问,过了一会儿,他又重新点了一支烟,捻在指间轻轻一弹,身子往后一仰,“见过陈叔的老婆么?”

邹铭微微一愣,“没。”

“十几年之前,陈叔老婆被人绑架了,对方拿枪指着陈嫂的脑袋要陈叔交出东西,陈叔只愣了一秒,就直接一枪打死了对面的陈嫂。”季长风声音很轻,轻轻萦绕在狭小的车厢内。

邹铭先是一愣,季长风弹了弹烟灰继续说:“后来他找到我,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:不能让对方抓住你的软肋。爱情固然美好,但身价利益总要排在前头。他为了训练我,托人从东南亚带回一只泰迪,小孩子都特别喜欢这些小动物,我也不例外,我天天带着它到处玩,一养就养了五年。”

邹铭脸色渐渐有些不自然,季长风一动不动,眼底蕴着一抹未名的情绪:“后来的一天,他要我亲手杀了它,我哭了很久,求了他很久,陈叔说不是它死就是我死。他不断用这种方式训练我不要心软千万不要动真感情。”

邹铭恍然大悟道:“所以……你加派这么多人手,就是怕夫人被人捉走?”

惨白的月色穿透过稀松枯燥的树枝缝隙点点渗透到路面上,不远处的湖心泛着白光耀眼的扎人,季长风捏着烟蒂的指尖渐渐收紧直到泛起青白,“嗯,我们部署这么久的计划,二叔一定不会允许出现任何意外,万一她被捉走了,他连陈嫂都能下的去手,更何况是秦凉。我从来没这么怕过,我怕她死,可又怕她一个人活,我甚至自私到希望她只能仰仗我的鼻息而活,可是我又怕万一没有我,那么她又该怎么办?”

邹铭从来没听季长风说过这么多的话,他大多数时候把自己的情绪都掩藏的很好,只喃喃重复:“不会的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季长风突然烦躁地打断他的话:“不说这个了,听伯母说你带了个姑娘回去看她?”

“没……”邹铭脸腾的一红,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,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:“您去看过我妈了?”